
本帖最后由 颖桐 于 2009-7-8 14:10 编辑
前年夏天,和家人去乡下参加了一位老人的葬礼。老人是我外婆的二嫂,享年八十四岁。是一位慈祥的、受人尊敬与爱戴的老人。写这篇日志,缅怀她老人家。
知道她去世的消息,我们连夜赶下去。一进屋,看见她的儿孙披麻戴孝守在棺前,蜡烛、油灯亮堂堂得点着,照亮了墙上那块“贞洁牌坊”。
那一夜,所有人守着她,陪着她。对于她的离去,所有人都很淡然,毕竟已经被病痛折磨很长一段日子,离开也许是解脱吧。除了她唯一的儿子,尽管也在拼命掩示悲痛,但还是红肿了眼眶,几次把耳朵凑到棺旁,说仿佛听到母亲喘息声。这种幻觉大概是由于还没能够接受现实吧。
说到她的一生,无不叹息。她十四岁嫁给了外婆的二哥,生活虽然窘迫,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就足够了。然而幸福时光太过短暂,战乱年代,国民党倒处捉兵,她新婚才一个月的丈夫从此离开了家、冲上战场。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他还不知道,她肚子里已经怀了他们的孩子。
战争结束了,多少年过去了,她辛勤抚养着他们唯一的儿子,没有一天不在等待他的归来,也托人带过信,但消息却无一可靠,有人说他在战场上死了,有人说他去到台湾成了家。家里的人都对他回来不再抱什么希望了,劝她重新成个家,毕竟还年轻,结束这痛苦无畏的等待。村里的热心人也纷纷给她介绍对象,都被她婉拒了。也有人真正喜欢她、愿意照顾她们母子的,她也没接受。她的事迹感动了所有人,县里面把专门为她提字“贞洁牌坊”的匾送到家里来。
我们一两年总会去看她一次,一到她家,她总是忙前忙后,不一下功夫就做上满满一桌子饭菜。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关于她的画面,一个就是我很小的时候看见的厨房中掌着大锅大勺的高大背影,一个是她坐在里屋纺线,我在外探头望,她操着很浓的江川口音微笑地叫我:“娃,进来我给你颗糖吃”。还有另外一个画面,我当时看见就淌下了眼泪,前三四年前吧,我们一进屋,看到她手手脚脚爬在楼梯上一凳一凳往上挪。年经时候苦得太多,已经直不起身子了。
她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是有四个孙子(女),而且已经当老祖了,四代同堂,好日子正到来,然而她却走了。听说她断气的时候,有只眼睛半睁着,怎么抹都不闭。我想她一定是没有见到那个她等了一生的人,到生命的尽头她依然在思念、在疑惑,她无法轻易跟这个世界告别。
第二天一大早,大锤把棺木钉了起来,八个壮汉挑起,我们一行人跟在后面,抬着花圈,洒着纸钱,来到村子中央操场,按照村里的风俗行礼,村民纷纷前来参加。有一个叫“搭桥”的形式,就是挨个爬在地上形成一条路的样子让老人从你身上抬过去,一直延续到村外,相当于送行。我是个胆小的人,但是那天我一点没有惧怕,过了就赶快站起来跑到顶部接上。这是一座很大很长的桥,凝聚了所有人惋惜与祝福的桥,相信桥的另一边是天堂,相信桥的另一边有想见的人,相信桥的另一边能够解开疑团。
墓地很远,要翻五座大山,烈日高照,我们与队伍越拉越远,我的决心跟体力一直在做斗争,最后还是没能爬上去,很遗憾。
写这篇日志,表达敬佩之情。在我们这个年代,也许再听不到这样的故事,大多是分分合合,希望这个故事能给大家感触,珍惜你身边爱你的和你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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