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看到新闻，老人扫墓忘记墓地在哪里。然后想起几年前我们有一个客户，七十岁左右，看着精神和身体都很好，但是她有早期的阿尔兹海默症，有一次在我们公司楼下突然忘记我们在哪里，转来转去半天找不到我们。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之后，她跟我说：你知道吗，我的记忆时不时就会出现一片片空白，像是对应的这个部分被高温融化了一样。再过几年，我就不是我了。

那一次我的记忆特别深刻。后来就再也没见到她了。也许后来她脑子里关于我们的记忆真的被融化了，再也找不到我们了也说不定。

我时不时给父母弄一些电子产品方面的小设置，比如给他们安装好软件的时候顺手打开他们会使用的应用权限，比如家里的收款码是我爸的，同时要在我妈的微信上设置收款提醒，等等等等。

这些琐碎到不值一提的使用技巧，可以想见任何一处没有弄好，都会给他们带来若干的不便。我经常在医院、地铁站、机场高铁站等等很多地方经常会见很多老人拿着手机不知所措。这场景跟他们是否有钱是无关的。

我偶尔遇到过那些带着客气甚至有点谄媚的老人来请我帮忙给他弄一下某个小功能。我就想，这些东西如果有子女在身边，子女稍微耐心一点，就可以避免。

我年近中年之后，我总在想，所谓的养儿防老，除了过去吃穿用度意义上的防老，更多的是这些细致入微无法一一说清的细枝末节。类似的例子太多太多。

建制派迷信制度可以解决一切，总觉得政府应该也可以解决这些问题，这是一种脱离生活真实的幼稚。个中细节不值一驳。

人总是会老的，老了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就会大幅度降低，社会总是在不断变化，总会不断出现你不会的新事物和新方法，我们这代人恐怕更甚。

年少时要么是口出狂言：活到快老就去死。要么是对老去有一种玫瑰色想象，无法理解随着生理机能的退化，失能的零件会越来越多。

去年看过一个作家的文章，他的亲戚是上海大富豪，带着财富移民美国，年老之后，子女在遥远的其他城市生活，他生了几次病不得已只能住进养老院。作家记录了老人在养老院被冷暴力的一些细节，比如护工看上了老人的怀表，因为逐渐失能，老人基于活下去的本能讨好，主动把名贵怀表送给了护工。

他的子女或者作家要拿回那块表很容易，但是要让老人真正安享往年，谈何容易。哪怕金钱不是问题。钱能解决这一切问题吗？那些新闻里虐待老人的保姆和护工是钱不够吗？

什么叫体面？

体面的反面是窘迫是无耐是蝇营狗苟跌跌撞撞。在概率面前，体面一击击破。我曾经“体面”过，也跌跌撞撞蝇营狗苟过。

我说过很多次，普通人，活的就是一个概率。人不要和概率较劲。壮年时呼风唤雨，晚年时晚景凄凉，身边和新闻里都大把。

人这一辈子，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